即使是再不喜歡拍照的人，肯定也會有幾張證件照，而它恰恰是大多數人最羞于示人的照片。這種只求看清人臉的照片往往并不追求什么藝術效果，一般只用基礎的平光方法拍攝，再加上亞洲人的臉本身就平，最簡單的拍攝手法和最不立體的五官，讓一兩寸大的正面特寫似乎總是比真人難看一點。

 

“沒有人花精力做這件事，但證件照是有功能的照片，放在簡歷里找工作什么的，經常都要用到。”周揚說。

 

在創立“天真藍”照相館之前，周揚在一家連鎖沖印店工作了兩年，這種沖印店和路邊小照相館往往是人們拍證件照的首選。然而它們的主要收入來源并非拍照，而是加工和沖印照片，這讓它們并不太在如何為客人拍好一張證件照上下功夫。

 

2010年年底，看準了大多數證件照“有用卻不好看”的問題，周揚和兩個朋友一起創立了“天真藍”照相館。4年后，由于照片好看帶來的口碑傳播，“天真藍”在2014年接待了4萬多個照證件照的客人，平均每天會有100多人來到其位于上海的兩個照相館中照證件照，其中還有不少人是從外地來。

 

創立“天真藍”初期，周揚從網上找了很多別的國家的證件照，從它們的優點里面找規律。他發現除了布光這類硬件條件，國外的好照片也將拍攝做得更細致—這意味著拍證件照不應該只是用最簡單的手法草草了事。

 

根據通常的拍照流程，“天真藍”將工作分派給了行政、化妝、攝影、后期等部門，每個部門由單獨的團隊負責。前來拍照的客人會在前臺領到一張表格，里面包括對背景色、表情、化妝、后期加工的細化要求。比如表情有笑臉、微笑、嚴肅3種，后期加工則被分為了嚴肅、陽光、溫柔、精神、原貌等好幾個尺度。這張表格會由客人分別交給各個拍攝環節經手的工作人員，由他們詢問客人意見，再加以自己的專業判斷進行操作。

 

與在普通照相館拍證件照從進門到取照片只需要一二十分鐘的經歷不同，“天真藍”往往在造型環節就會花掉20到30分鐘的時間。化妝部準備了男女各一二十套衣服，在款式、體型、顏色甚至衣領形狀上各有不同。如果客人當天穿的衣服并不合適，比如要照白色或藍色背景的證件照卻誤穿了淺色襯衣，化妝師便會根據客人需求和特征給出服裝搭配建議。這些建議還會考慮客人的“特殊情況”，“比如脖子短的，我們會讓他穿沒有領的，不能讓他因為這些自己知道的缺點影響了他的自信、放松程度。”周揚說。

 

天真藍證件照作品

 

化妝師們在造型過程中會著重于客人的眼部，讓他們看起來更精神。不少客人的眼睛是一單一雙或者大小眼，這些特征經過鏡頭放大會變得非常明顯，因此需要著重調整。一些“特殊情況”再次被考慮在內。一個雙耳位置靠后的男客人在以前的證件照經歷中，很難按照要求露出雙耳。在“天真藍”里，他被化妝師問道想如何為了露出耳朵而處理頭發，“（頭發）背過去成熟一點，放下來年輕一點，（化妝師）讓我自己選”。這位客人說道。

 

造型完畢的客人被引進拍攝區，這里的布置也與一般的路邊照相館不同。后者并不會辟出很大的場地來拍攝證件照，而在“天真藍”位于上海哈爾濱路的店里，其5個攝影棚的面積加起來一共有80多平方米。周揚告訴《第一財經周刊》，“天真藍”的拍攝場地至少有5米深，這讓攝影師能更好地擺放布光器材，而良好的布光正是拍好證件照的關鍵之一。

 

在對國外證件照的研究里，周揚發現被拍攝者不僅容貌看起來好看，神態也更為自信樂觀，因此他要求攝影師對客人的神態有所把控。“天真藍”的攝影師們會學習如何通過微表情來分析客人是否達到放松狀態，比如從嘴唇肌肉的放松程度，以及眼周肌肉的用力程度去看他們是真笑還是假笑。一旦發現客人還處于害羞或緊張中，攝影師們便會和他們聊天溝通—即使那可能只是“家在哪兒”“做什么工作”這種簡單的閑聊。為了幫助客人緩解緊張，整個拍攝區還會一直播放有節奏感的音樂。

 

完成拍攝的客人選出自己最滿意的一張照片，再由后期設計師進行精修。在化妝和拍攝過程中依舊無法妥善解決的細碎頭發、高低肩、大小眼等問題會在設計師手中進行最后的處理，而“天真藍”的精修內容甚至還包括了神態。

 

“如果（客人）實在在攝影師的引導下無法達到五官的放松，我們會進行神態的調整。”周揚說。一位稱自己歷來照證件照笑不開的客人發現，在最后的成片里，自己的嘴角被調整到微微上揚。

 

由于各個環節都需精細處理，最終客人需要花費一個半小時左右的時間才能拿到一張成品。周揚將一套證件照定價為100元，然而在2013年年底之前，照相館卻一直沒能盈利，原本的兩個聯合創始人也因此離開。盈利緩慢的原因在于人工成本高昂，在“天真藍”里，有從業15年的資深攝影師，也有從韓國留學回來的化妝師。“我們花在服務、人工上的東西太高，用了一些素質很高的人。”周揚說。

 

不過，由于證件照相館每天接待的客人遠遠多于拍藝術照的影樓，“天真藍”又切實解決了證件照難看的問題，滿意而歸的客人們通過口碑傳播給相館帶來了巨大的客流量，令其收入開始增加，實現了盈利。

 

如今，想要到“天真藍”拍證件照的客人必須通過網絡預約并等上兩周。從客人所填的表格、網絡預約的IP地址中，周揚發現2014年所接待的證件照客人，有80%都來自上海以外的地方。這讓他開始考慮開新店，甚至是將“天真藍”開到另外的城市。

 

良好的口碑也給“天真藍”帶來了更多的增值業務。比如，一些企業開始接洽周揚，為他們的員工拍攝職業形象照。上海第一人民醫院便找到了“天真藍”，請他們用一周的時間為醫院里的500名醫生拍攝職業形象照。2014年，天真藍一共服務了約3000名拍攝企業形象照的客人，目前，周揚正計劃將拍攝業務延伸到全家福、人寵合影和個人高端肖像，而這些新業務可以給照相館帶來更高的客單價。

 

但無論業務是橫向還是縱向拓展，周揚都需要找到更多滿足他要求的高素質員工，這是現階段最讓他頭疼的事。

 

如果應聘者來自業內，他們可能會有先入為主的印象，認為拍證件照是最簡單的事；如果完全是新人，則意味著需要從頭開始進行培訓。同時，就像之前的遭遇一樣，用人成本也是一個問題。

 

2014年12月時，“天真藍”成立了專門的培訓部門，主要用于對新到崗的攝影師和后期設計師進行培訓。攝影師們有時也會參加后期部門的培訓，通過對設計師工作內容的了解，知曉如何在攝影環節不給后期制造麻煩，從而提高效率。

 

周揚本人在培訓部教兩門課，一是企業理念，二是包括微表情在內的神態認知。“（好的員工）對我來說是多多益善的，因為我們發展的瓶頸就在這里。我不怕沒有顧客來拍，只怕沒有好的攝影師和后期處理師。”他說道。